整整一日。
最先回到秋华轩的,是府里的下人们。
他们将整个王府翻了个底朝天,一无所获。
紧接着,是周少淮。
他在城门口盯了一整天,确保没有一个人离开城门。
再然后,是副将们。
他们面面相觑,终于大着胆子问周放:“神女……我们是说王妃娘娘,她真的回去了吗?”
“那以后打仗,她是不是又能用花瓶给我们提供米粮药品了?”
对了,花瓶!
心中已经绝望的周放一跃而起,胡乱翻着桌案,颤抖着手在一张白纸上写下数行字:程氏,你早已嫁为我周家妇,私逃天理不容!
写完后,他像以前一样,将纸折叠好,想投入瓶中。
很久以前,他和程溪还没见面时,他们就是这么通信的。
他把需要的物资写在纸条上,第二天,程溪就会让物资出现在他的身边。
“王爷,”副将看到他写的内容,急忙劝道,“您是要哄王妃回来,说话这么硬撅撅的可不行,得说两句软话……女人嘛,耳朵根子都软,等哄回来了,您再训诫她不迟。”
“我周放,生来不会服软。”
周放冷冷地回答,但还是收回纸条,重新写了一张:你已为人妻母,怎的如此任性。
淮儿思念母亲,速归。
写完后,他左看看右看看,自以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了,就将它塞进花瓶中。
一息,两息……一刻钟。
花瓶口如旧吐出点点金光,周放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,指甲用力掐进掌心。
副将们面面相觑。
他们从未看过周放如此紧张不安,比大战之前更甚。
与此同时,现代。
“花瓶里有东西!”
徐琰一声惊呼,捡起花瓶吐出的纸条。
程溪全身一震。
她忘了,周放还可以通过花瓶联系她!
她心中忽然燃起隐秘的期待——或许,周放发现她失踪后,会痛定思痛,会反思,会悔悟,会道歉,会……但所有这些期待,在看清纸条内容的一刹那,只剩苦笑。
周放啊,永远都是周放。
“小溪……”周放有些担忧地看着她,“你去歇一会儿吧,我帮你回复。”
程溪却强撑着摇摇头,顺手扯过一张皱巴巴的包装纸,用铅笔在上面写:我回家了,勿念军营中,花瓶终于有了动静。
周放紧张的神情有所松动,轻哼一声:“还算识趣,不知她认错之心可诚否。”
他倨傲地打开纸团,脸色随即僵住。
我回家了,勿念简洁到不能简洁的六个字。
没有认错,没有解释。
没有愤恨,没有得意。
只有六个不含任何感情的字,模糊不清地写在皱巴巴的废纸上。
“砰”的一声,他捏碎了手里的茶杯,任由碎片将手掌刺得血肉模糊。
“将军!”
“王爷!”
副将们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,都又惊又怕,急忙上前帮他处理伤口,却被他喝止。
“程溪……”他咀嚼着这个名字,“好,既然你不来,我就追过去,亲自带你回来!”
他朝花瓶踏出一步。
可就在此时,花瓶轰然倒地,碎成碎片。
副将们都吓了一跳,急忙上前。
却见那花瓶碎片又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好几下,碎片霎时间被砸成齑粉。
紧接着,又燃起一团熊熊火焰。
“不!”
周放突然想到了什么,顾不得烧伤,扑倒在火焰旁,拼命拍打。
但已经晚了。
顷刻之间,花瓶化为一片灰烬。
风一吹,纷纷扬扬,撒了屋内所有人一头一脸。
……看着满地飞灰,程溪终于松了一口气。
“这又摔又锤又烧的,花瓶应该再也不会复原了吧。”
徐琰犹不放心, 在灰烬上来回踩了好几脚,这才抹了抹头上的汗水:“放心吧,分子结构都破坏了,就算神仙来了,也难再复原。”
程溪这才松一口气:“那就好,我可不想再收到那边的信件和纸条……只不过……”只不过,她眼神一黯。
她也再没可能,索要一点惠儿的东西作纪念了。
徐琰已经从她口中,得知了她这些年所遭遇的一切。
见她垂泪,立刻就猜到,她想到了什么。
“我们先去医院吧。”
他心疼地抚摸着她脸上的伤疤,“惠儿要是知道,妈妈回家了还一直哭,肯定要难过了。”
“嗯。”
程溪吸了吸鼻子。
昨天,她已经在徐琰的陪伴下,去医院了做了全身检查。
检查结果并不理想。
她脸上的伤疤可以做美容修复,但只能修复七成,终究还是要留瘢痕。
几天前的流产,也严重损伤了她的子宫,只怕她以后再也不能生育。
更糟糕的,是她的精神状态。
医生说,她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和焦虑症,伴有一定程度的躯体化症状,必须接受定期治疗。
开车去医院复查的路上,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,徐琰主动提及自己这些年的生活:“你走后,我终于完成国外的学业,回到我爸的公司。”
“五年后,我就把我爸和我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斗倒了,我爸成了植物人,在医院里躺着呢。
不过,他应该不孤单,因为他旁边,就躺着你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