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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生夺凤位,我坐稳帝王心头白月光微末赵晏

糊糊星卷 著

女频言情连载

申临风定定地望着眼前女子。素日里总是微躬的脊背此刻如院中翠竹般挺直,惯常低垂的眸子仿佛淬着幽深的光,他不由心头波动,手中折扇也险些脱手。她在国宴上的种种又在眼前浮现,心底总有个声音在无声叫嚣,这女子日后,成就或许还在吕娥之上。他不禁苦笑着拱手相拜,“倒是在下小人之心了。”起身时恰看到赵晏负手立在门前,正拿含笑的眸子看他,眼底是说不清的倨傲自得。他甚觉好笑,颠了颠手中如意坊东家令牌,甩扇潇洒而去,“王爷重托,在下定不辱命。”…苏晚昭与温晴玉先后被送回府时,已是三日之后。赵晏依旧每日寅时四刻起身去上朝,微末依旧每日穿梭在沁水阁内院。两女回府后皆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,悄无声息到令人惊讶。微末正蹲在临风廊下拣选丝线,青瓷线碟里赤金、鸦青、雪白...

主角:微末赵晏   更新:2025-04-28 18:24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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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微末赵晏的女频言情小说《重生夺凤位,我坐稳帝王心头白月光微末赵晏》,由网络作家“糊糊星卷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申临风定定地望着眼前女子。素日里总是微躬的脊背此刻如院中翠竹般挺直,惯常低垂的眸子仿佛淬着幽深的光,他不由心头波动,手中折扇也险些脱手。她在国宴上的种种又在眼前浮现,心底总有个声音在无声叫嚣,这女子日后,成就或许还在吕娥之上。他不禁苦笑着拱手相拜,“倒是在下小人之心了。”起身时恰看到赵晏负手立在门前,正拿含笑的眸子看他,眼底是说不清的倨傲自得。他甚觉好笑,颠了颠手中如意坊东家令牌,甩扇潇洒而去,“王爷重托,在下定不辱命。”…苏晚昭与温晴玉先后被送回府时,已是三日之后。赵晏依旧每日寅时四刻起身去上朝,微末依旧每日穿梭在沁水阁内院。两女回府后皆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,悄无声息到令人惊讶。微末正蹲在临风廊下拣选丝线,青瓷线碟里赤金、鸦青、雪白...

《重生夺凤位,我坐稳帝王心头白月光微末赵晏》精彩片段


申临风定定地望着眼前女子。

素日里总是微躬的脊背此刻如院中翠竹般挺直,惯常低垂的眸子仿佛淬着幽深的光,他不由心头波动,手中折扇也险些脱手。

她在国宴上的种种又在眼前浮现,心底总有个声音在无声叫嚣,这女子日后,成就或许还在吕娥之上。

他不禁苦笑着拱手相拜,“倒是在下小人之心了。”

起身时恰看到赵晏负手立在门前,正拿含笑的眸子看他,眼底是说不清的倨傲自得。

他甚觉好笑,颠了颠手中如意坊东家令牌,甩扇潇洒而去,“王爷重托,在下定不辱命。”



苏晚昭与温晴玉先后被送回府时,已是三日之后。

赵晏依旧每日寅时四刻起身去上朝,微末依旧每日穿梭在沁水阁内院。

两女回府后皆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,悄无声息到令人惊讶。

微末正蹲在临风廊下拣选丝线,青瓷线碟里赤金、鸦青、雪白的丝缕缠作一团。钱嬷嬷捧着衣裳路过,垂摆下来的袖口划翻线碟,数十种丝线顿时缠落在青石砖上。

“作孽哟。”钱嬷嬷忙将衣裳放在一旁,俯身帮她拢起了线团,嘴上却絮叨着不停,

“你说那两个女人咋这么安静?苏晚昭吃了那么大亏,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温侧妃?别是憋着什么坏水。”

钱嬷嬷历来不喜苏晚昭,每次提起都是直呼其名。

微末扯着鸦青络子细细缠着线,“吵嚷出感情来了也说不定。”

“胡扯!”

钱嬷嬷白了她一眼,“昨儿听采买的老张说,秦相请了龙虎山的道士来府上驱魔,听闻秦姑娘呕出的血都是黑的。”

呕的血都是黑的?

这世上有能致人呕黑血的药吗?

“二皇子今日一早硬闯相府,被秦夫人指着鼻子好一通骂!”钱嬷嬷边说边啧嘴,“早知今日,当初做什么去了?害苦了人家姑娘。”

微末捡起滚进石缝里的线轴,“嬷嬷的消息可比皇城司还灵通。”

“哪有?”钱嬷嬷将线套往膝头一别,“如今就连六岁的娃娃,都知道秦姑娘是相思二皇子成疾,这不,连德妃赐婚的懿旨都耽搁下了。”

自国宴一别,她倒是多日不见秦绾了,不知若她登门拜访,能不能进得去相府大门。

两人正说着,卫骁忽从院外进来,手里还拎着包蜜饯,“温侍郎的嫡子被赌坊追债,当街扒了外袍抵账,温夫人现在正哭着要见德妃娘娘呢。”

温朗然被如意赌坊追债?

这件事应该发生在五个月以后,今生怎么这样早。

她忽然想起三日前申临风临走时,手里托着的小牌子,上面刻的字似乎就是“如意”。

钱嬷嬷忽然拍着大腿笑,“该!那温朗然上个月还当街调戏良家妇女,连人家筐子里的鸡蛋也要顺走两个。”

又压低了声音,“听闻温家要变卖祖宅,连侧妃的陪嫁箱子都抬去当铺了。”

卫骁将蜜饯袋子撕开,捏出一个扔进嘴里,一屁股坐在两人中间的青石砖上,敞着袋子递过去,

“温侧妃这两日夜夜在霜华院抄经,昨日我跟王爷下朝回府,她还想让王爷开了祠堂,让她进去烧香拜佛呢。”

钱嬷嬷拿出两个蜜饯塞进微末手心,“开祠堂?简直做梦!咱家王爷的祠堂里谁也没供,就供着一个灵位。”她伸出一根手指,“柔嫔。”

微末用手指托着蜜饯,想起赵晏书房边的蜿蜒小径,那里有一道上锁的月亮门,穿过里面繁茂的后花园,就是锦澜王府的祠堂。

小侍卫一口一个蜜饯根本停不下来,嘴里还不停地嘟囔,“这么好吃的东西,王爷为啥闻着都难受?”

蜜饯拿在手里稠腻腻的,微末没了法子,只好送了一颗入口,“烧香拜佛该去护国寺,去祠堂有何用?”

“对!”卫骁高声道,“王爷也是这么说的。”

“不懂了吧。”钱嬷嬷翻着眼睛摆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,

“柔嫔是谁?那可是与咱们王爷感情最深的姨母,温家遭了这么大事,温侧妃肯定想求王爷啊,不好开口,那就多给姨母磕几个头,兴许王爷一高兴,就帮温家那混世魔王把赌债给平了。”

“王爷正生着气呢。”小侍卫一努嘴,“听说是温侍郎对王爷不敬,这会儿是故意什么都不管的。”

“温侍郎可真是疯了。”缕好了线,钱嬷嬷扑着浮灰起身,“姑娘在人家手里当侧妃,他还敢对王爷不敬?”

临走前又扯了扯微末衣角上的褶皱,“你当心些,这两个女人指不定真憋着什么坏水!”

卫骁再将蜜饯袋子推过来,微末摆着手拒绝,太甜了,齁得她舌根发苦。

她将青瓷线碟摆好,问,“王爷在哪?”

卫骁袋子里的蜜饯都快见了底,“在书房。”

微末径直往书房走去,她想去看看秦绾。

来到门边驻足,她朝里面唤了声“王爷”。

“进来。”

赵晏穿着那件霁色常服,手里捏着一根蘸着朱砂的狼毫。

“奴婢想去看看秦绾姑娘。”

赵晏嗯了一声,“等我读完这卷。”

微末一顿,“王爷要同去?”

“二哥去了秦府。”他用朱砂在卷册上描画,“我怕他死在里面。”

……

虽说是亲兄弟,也不好这样口不择言吧。

黄昏,两人在相府门前下了马车,门房一见是赵晏,对视一眼便推脱着要去通传。

赵晏的玄色宽袖卷过门房挡路的手,径直往院中掠去,“敢拦本王,秦相好大的架子!”

绕过影壁,就见二皇子正斜歪在八角凉亭冰凉的石凳上,遮风的斗篷不知去向,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月白蟒袍,袍角裹着秦绾的乌木药箱。

随从在他脚边跪了一圈,咳声顺着微风飘满整个庭院。

二皇子抬眸见到赵晏,惨笑一声,“被三弟说准了。”他抚了抚怀中药匣,“绾儿她…不见我。”

微末顿住脚,想起那日在贤妃的绮云宫,赵晏曾说二皇子会抱着秦绾的药匣子哭。

赵晏手背青筋骤起,一拳砸在亭柱上,“秦知年!我二哥若在此染了风寒,明日早朝,本王定要参你一本谋害皇嗣之罪!”


赵晏赤着脚踏进房门,正见微末俯身擦拭飞溅的汤汁。

小炉上的药罐子方才就沸腾了许久,里面熬着驱寒的紫苏姜汤。

“更衣。”

他展开双臂时襟口滑下半寸,还带着温泉里蒸腾的潮润。

微末放下素布,捧来叠得齐整的常服,赵晏闻到衣间幽幽淡淡的柏子香。

前世登基后政务繁忙,他舍了丘山薄荷,常熏的便是这提神醒脑的柏子香。

女子正垂眸为他束紧腰封,他瞧见她虎口边缘不起眼的薄茧。

薄茧沿着虎口攀上手指,赵晏眉峰微动,这分明是常年握笔之人才有。

他挑起女子瘦弱的手腕,“你会写字?”

微末右手下意识合拢,眼神带着恰到好处地躲闪,“奴婢粗笨,幼时母亲曾托米公教导过几日,写得不好。”

赵晏呼吸一滞。米公…米孚?

米孚是当世大儒,诗词歌赋、字帖书法无一不精,篆、隶、楷、草、行均有涉猎,造诣之高被世人敬称为“米癫”。

可惜米公行踪不定,便是太子想与之结交,也极难寻到其踪迹。

她说她幼时见过米公,还随之学过书法?

赵晏将人扯到桌案边,“他教你哪卷贴?”

“《苕溪诗帖》三十五行本。”微末瞥一眼小炉上的药罐子,“王爷,姜汤得趁热…”

“不急。”赵晏挑了根细小狼毫塞入她手中,“就写‘松竹留因夏,溪山去为秋。’”

微末握着饱蘸墨汁的狼毫,前世种种纷至沓来。

米孚年轻时曾落魄街头,偶然流浪至府门前,母亲见他可怜,便请他入府盛情款待过一餐。

后来米孚名声大噪,辗转回来报一饭之恩,母亲自幼看重学识,遂求他亲自教导了自己一段时日。

她犹记得那人身姿挺拔,常穿一袭青绿色外袍,蓄着山羊须的样子十分慈眉善目,总对她说“笔锋藏刃,字字诛心。”

可惜时光匆匆,米公离去后她便再也未与之见过了。

家破人亡后她被迫流入青楼,端茶递水外的闲暇时,她常拿着枯枝在青楼后身的雪地上反复描摹,以此缅怀亡母。

再后来青楼荡业,她无家可归,直到被苏晚昭捡回了平南将军府为奴。

前世她一心报偿救命恩情,为了给苏晚昭套上深闺千金的美名,实是煞费了一番苦心。

在赵晏的亲王宴上,她将提前写好的小楷藏在宣纸底下,再让苏晚昭当众描摹,苏晚昭羞赧的举起小楷展于众人眼前时,连太后也夸她有米公遗风。

笔尖蓄出一滴墨汁,微末挑起腕子,将那黑珠子又吸回笔腹。

她深吸口气,许久不提笔,应是退步了许多。

看似虚浮的手,在碰到宣纸时忽而稳如千斤,米公《苕溪诗帖》中的第一首五言,她用了被苏晚昭描摹过的簪花小楷。

松竹留因夏,溪山去为秋。

赵晏瞳孔骤缩。

这字体…笔锋转折,收尾微弹,怎会与晚昭那般相似?

不,比晚昭更加细腻穷极。

米公的字帖常兼具“骨”、“韵”,眼前的小楷娟秀柔美,又透着刚劲骨力。

显然尽得米公真传。

女子已将狼毫搁回笔山,叠手退至一旁,他不禁追问,“你母亲是?”

微末心头絮絮,开口间也暗沉几分,“父亲无名,母亲也是寻常主妇,双亲都已故去多年了。”

赵晏一顿,见女子似被勾起愁绪,只得讪讪。

他提笔泼墨挥毫,在小楷后头补上“久赓白雪咏,更度采菱讴。”

两句诗一收一狂、一静一动,如在宣纸上隔江相望,柔劲相宜。

“卫骁研的墨太粗,”

赵晏幽深的眸子似闪着光,这女子给他的惊喜一次又一次,竟与他记忆中的晚昭缓缓重合。

“明日起,你来研。”



赵晏酷爱书法,尤其推崇大儒米孚。

前世苏晚昭“师从米孚”的那一手簪花小楷,为她在赵晏心中加了不少分。

苏晚昭也曾啃着米公诗集恶补,但书法并非一朝一夕练就,每有需要,她便躲在暗处替她代笔。

苏晚昭也从不敢在赵晏面前提笔写字。

微末将赵晏墨迹未干的字帖夹在垂绳上,微风拂过时宣纸沙沙飘摇,像极了前世她死后,灵堂里悬挂的灵幡。

那时她飘在空中,看见剖开的小腹被细线随意穿着,用殓服仔细遮好。苏晚昭哭得几度昏厥,穿着龙袍的赵晏只淡淡扫了她一眼。

如今重活,竟万般不同了。

宣纸缝隙间,她远远瞧见临风廊下款款而来的素月。

正停在远处朝她投来不善的目光。

微末唇角勾起,温晴玉不在,素月不敢擅闯沁水阁内院。

合欢香莫名其妙出现在赵晏身上,引温晴玉起了疑。

咏荷晨起时的敲打,便是温晴玉在私下里告了状。

微末朝素月平施一礼,转身扬长而去。

她再也不是前世那个逆来顺受的可怜虫,温晴玉想用一个奴婢就将她唤去霜华院,太过想当然了。

她返回卧房将重新热好的紫苏姜汤倒进青瓷碗,素手端起往赵晏书房走去。

再路过时,余光瞥见素月还等在原地。

她权当没看到,径直来到书房门前驻足。

赵晏不喜旁人擅进书房,她等了片刻,里面才有声音响起,“进来。”

她将瓷碗放在案头,又取来火折子点燃红烛,待房中燃起昏黄的烛光时不经意开口,“奴婢方才远远瞧见了素月姑娘,许是侧妃思念王爷了。”

赵晏翻过一页书卷,轻轻嗯了一声。

她无声立在后头,赵晏手里是一本装订版的《治国策》。

书页泛黄,起了毛边的页脚有朱砂批注。

见赵晏挑起一支狼毫,她上前拿起墨锭细细研起了墨。

赵晏勤政,闲暇时便会赖在书房里。

卫骁忽然出现在门边,“王爷,侧妃唤微末前去霜华院一叙。”

赵晏头也没抬,“不去。”

卫骁却身形未动,“可侧妃要微末去绣个花样子,娘娘最爱的牡丹纹。”

赵晏放下书卷轻笑,“拿母妃压我?”

卫骁苦着一张脸,“王爷忘了,再有月余,就是国宴。”


正午的骄阳透过梧桐树叶缝隙,在仁明殿的青石砖上烙下斑驳的光痕。

苏晚昭凄厉的惨叫不时从殿内传出,周济安只觉似又回到为婢女拔箭那日,不停慌乱低呼,“按住她!”

赵晏斜身倚在梧桐树旁的秋千索上,将微末腰间玉牌扯来掌心悠然把玩。

温晴玉跪在不远处的玉阶下,滚烫炽阳将她灼得摇摇欲坠。

“玉儿!”

德妃扶着咏荷手臂疾步赶来,径直来到温晴玉身侧,用金丝娟帕去擦她额角汗珠,“可伤到哪里?”

“娘娘…”温晴玉扑进德妃怀中痛哭,肩头随着哭声不断抽搐。

德妃揽住温晴玉发抖的身子,帕子擦过她糊了胭脂的浊泪,忽瞧见远处树荫下的赵晏,不由愤而斥骂,“你的侧妃都快晒化了,你竟还在取乐!”

赵晏将玉牌掷起老高,又稳稳落进他掌心,“有在国宴上当众投毒的胆色,怎会连这点苦楚都忍受不了?”

“胡扯!”德妃抓住温晴玉肩头的手指不觉收紧,“苏晚昭发狂时,玉儿一直在本宫身边,如何是她投毒?”

“母妃这话说得晚了。”赵晏忽地攥紧落下的玉牌,“人证物证俱在,容不得抵赖。”

“什么人证?不过是秦相那女儿信口胡说!”

德妃话未说完,怀中的温晴玉突然抽搐着昏厥,惊得她连声呼唤,“玉儿若有个三长两短,本宫…”

她阴鸷的眸子突然转向微末,咬牙切切,又是这个婢女。

低贱如蝼蚁一般,为何不就此认下罪名,替玉儿受苦?

方才来时,咏荷已将太和殿一幕细细告知,她乍听之下便觉出怪异。

知子莫若母,儿子何时对哪个女子这般相护过?踹在玉儿肩头那一脚,分明是恼她对这婢女出言侮辱。

命人将温晴玉抬去树荫下,德妃恨恨起身。

热浪烤在地砖上蒸腾起滚动扭曲的热浪,灼得德妃眼角干涩。她抬玉儿进府,本是想打压苏晚昭。晏儿日后是要成大事的,绝不能让这么个连母族都没有的女子白白占着正妃之位。

玉儿的父亲温远征仕途明朗,用不上几载定能做到礼部尚书,将礼部紧紧握在手中,她们母子才能源源不断地招贤纳士,步步登天。

可这么个身份卑贱的素衣婢女算什么?

玉儿若因她平白受辱,温远征必定心生嫌隙,晏儿向来高瞻远瞩,如今怎么这般糊涂!

莫非对这婢子动了情?

不可能,他从未对哪个女子动过情,即便是素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秦绾…

她越想越觉气恼,盯着秋千索旁垂首着的女子,就连对方头顶缠发的红绳都刺得她眼底泛青。

她死死掐住掌心,该想个法子除掉这狐媚子才是。

母子俩正远远对峙,皇后忽从殿中缓步走来,“德妃没有大碍了?”

德妃俯身,一想起方才她突然昏厥离去,导致没能亲自护着玉儿就恼得呕血,“劳娘娘垂问,臣妾已无碍了。”

皇后凤眸扫过昏死过去的温晴玉,“晏儿的家务事,本宫不便插手,妹妹既来了,便将人带回去管教罢。”

温远征掌秋闱名录,元儿正是大用此人之时,这场闹剧本也不关她这皇后的事,方才既已罚了跪,索性就此抽手免得惹来一身腥臭。

“至于昭昭,本宫要留她在仁明殿休养几日。”皇后说着又转身进殿,“妹妹若无他事,就带着小辈们退下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德妃命人将温晴玉抬上步撵,一路往延福宫走去,她忽然扭头看向同行着的儿子,一把掐住他的小臂,“晏儿与母妃同去延福宫照看玉儿。”

赵晏却借抬臂遮挡阳光挣开德妃桎梏,“儿子乏了,实在思念府中冰枕。”

德妃被堵得无话,儿子历来薄情寡爱,即便对着她这个母妃,也从不表现出太多亲昵,他若说一,纵是百头牛也拉不回来。

步撵恰路过御花园,抬撵的宫人踉跄撞上池边巨石,撵上一阵动荡,温晴玉腕间的纯金手钏倾斜着滑落,叮叮当当滚至赵晏蟒纹靴边,竟被他一脚踢进荷花池。

“噗通”一声水花四溅,惊散满池锦鲤。

德妃眸中涌上怒意,盯着儿子携婢女离去的背影恨然骂道,“冷血的狼崽子!”

咏荷无声来到身侧,德妃忽地揪起她的手腕,“去查!这个叫微末的婢女,究竟是何来历!”



微末跟在赵晏身后直奔宫门而去,路过太和殿时仍能听到阵阵丝竹之声。

国宴从晨起一直摆到落钥,是栖梧国百年不变的规矩。

赵晏的蟒袍衣摆忽地凝在原地,五指收拢间绷出两颊冷厉的棱角。

微末在他斜后方停步,用鞋尖狠狠抵住地面才没撞到他身上去。

这男人五感敏觉,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的样子,莫非是听到了什么?她屏住呼吸立起耳朵,才从阵阵丝竹声之下,隐约听到似是太子与四皇子正在低声攀谈。

“皇兄老是提起赵晏身边那婢子,莫不是瞧上人家了?”

太子冷嗤的声音传来,“他越把那婢女当眼珠子似的护着,孤就越要尝尝这野雀儿的滋味,剥了那身素衣,定比教坊司的花魁还惹人怜…”

紧接着就爆出兄弟二人龌龊的哄笑声。

日光斜切过赵晏侧脸,男人喉结滚动间溢出沉闷低笑,“父皇未至,本王若先行离去岂不失礼。”

尾音陡然低哑,男人转回身时蟒袍剧烈翻涌,仿佛那日鹤鸣山上压顶的黑云,修长指节挑起微末下颚,“随本王去欣赏欣赏,当朝储君跪地痛哭的模样。”

微末被他影子整个笼住,耳边碎发被轻柔抚平,被迫与他对视时,她看到男人眼中喷薄翻涌的无尽癫狂。

再次踏入太和殿,入目已然歌舞升平一片祥和,全然没了方才的满地狼藉。

兄弟俩正偎在一处醉眼迷离,太子身侧还躲着个明艳宫婢。见赵晏忽又折返,双双凝目望来。

赵晏径直过去时,太子腰间的盘龙玉佩突然坠地。

“这野雀儿羽毛金贵,皇兄小心——”他俯身拾起太子玉佩,“被啄了眼。”


两女皆被禁足,微末倒整日清闲得无所事事。

明日便是端午,前世两女曾随赵晏锦江泛舟。龙舟行至江心时,三只毒箭忽然破窗而入。

那箭速度极快,赵晏下意识避开心口三寸,淬着毒的箭尖却凌风贯穿他的虎口。

剧毒触之则入肌肤,龙舟尚未靠岸人就失去了意识。

赵晏中箭昏迷,女眷群龙无首,太子几番前来探病,却暗中将死士插入王府。

直到第七日天刚破晓,赵晏撑着病体斩杀了潜入书房的死士,拎着血剑在前厅坐了一宿,那些人才仓皇退出府去。

此毒强横霸道,中毒后脏腑如被虫蚁啃噬般剧痛难忍,三日内若不解必死无疑。

太医们手段用尽,加之赵晏求生强烈,竟叫他生生扛到七日。

可灌下去的药太多了,早已不知究竟是哪一味起了作用。

微末坐在下人房里思忖。

她幼时曾与隔壁郎中学过几日医术,略通药理。

毒素入体后直奔肺腑,致口唇青紫呼吸促狭。太医心有顾虑不敢下猛药,所用的名贵解药太过温和,效果极弱。

而路边最寻常的马齿苋性凉止血,清热解毒,反是最能中和热毒,使毒邪外出。

那时她偷偷将马齿苋捣成泥状混入赵晏软粥,或许真是这随处可见的野菜起了作用。

今生两女禁足在院中,不知明日赵晏还会不会出门泛舟。

她思虑片刻后起身,无论如何,马齿苋总是先备上一些好。

她拎起竹篓从偏门离府,街头转角那家回春堂的掌柜从不缺斤少两。

“姑娘,你要的马齿苋,一共五钱。”

微末从伙计手中接过竹篓,点到最后三枚铜板时,街对面突然爆出撞破门窗的碎木声。

药铺伙计踮着脚张望,“准是温家那个混世魔王又闹起来了!”

温家?

微末心思一动,也来到门边驻足。

人群中,一个锦衣少年正被粗犷汉子举着门板砸向腰背,嘴里还在不停叫嚣,“我姐是锦澜王侧妃,你们敢打我!”

果然是温晴玉那嗜赌成瘾的胞弟,温朗然。

赌场打手揪住他衣领狠狠贯在石阶上,“狗屁的侧妃!谁不知道她命煞,云栖台都被她毁了…”

“造孽啊!”回春堂掌柜出现在微末身后,跺着脚哀叹,“温家小子这月赊了老朽八十两银子的安神汤…这可如何是好?”

微末问,“这人经常来赌?”

“对!”掌柜恨声答,“早先不日日来,这不姐姐成了锦澜王侧妃,这小子都在赌坊泡了七日了!”

她再往人群里看去,温朗然衣衫不整地瘫坐在地,朝转身离去的打手吐了口血水。

人群交头接耳地渐散,少年踉跄着起身时,忽被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拦住去路,“公子疼不疼?”

“滚滚滚!”

温朗然抬脚欲踹,却被乞丐灵巧躲开。微末瞥见阳光下一抹刺目的光转瞬即逝。

乞丐偷偷往少年手里塞了个金锭子。

“我有钱,他们却不让进…公子拿着这锭子带我进去,我保公子今日能连本带息的赢回来…”

“你会出千?”温朗然反扣住乞丐脏兮兮的腕子,又突然摆手,“不行不行!被发现了他们定会打死我。”

乞丐凑近他耳语,温朗然眸光渐渐发亮。

微末将未点完的三个铜板送到掌柜手中,自顾提着马齿苋往锦江边走去。

赌坊内突然传来温家少爷癫狂的笑声,“再来!今日定要赢回那尊汉白玉观音!”

温朗然嗜赌如命,不出半载便会拖着整个温家下地狱。届时温母为救子大肆敛财,会成了压倒侍郎府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

午前的锦江安然静谧,停泊着的画舫也仿佛褪去满身华丽,沿江只有几个鱼摊正在叫卖。

她来到江边远望,江心那处影影绰绰的水亭就是赵晏前世中箭的地方。

毒箭是从岸边射来的,刺客当时就藏在这片人来人往的酒楼客栈中。

她顺着江流踱步,江风吹起酒旗翻飞作响,连二楼雅间的雕花窗也被遮挡,这藏身之处实在隐秘,倒不好寻找。

她将竹篓放在鱼摊前,挑起一串铜钱递给贩鱼嫂,佯装捡起几条肥美的银鳞,“嫂子可知哪处能瞧尽江景?”

鱼嫂接过铜钱眉飞色舞,“你们这些年轻的,就爱寻些刺激。喏——”

她指向身后远处,“后头废塔楼。前朝观星用的,如今就剩些野鸽子落脚了。”

“姑娘,鱼头给你剁了不?”

鱼刀砍在案板上沉闷作响,微末浅笑颔首,“好。”

待来到塔楼脚下,日头正顶在当空。

她扶着发锈的铁栏登上旋梯,每走一步悬空的楼梯都吱呀轻响。

确定了毒箭射出的方位,到时便能多些防备。

脚下青苔滑腻不堪,待她蹒跚来到第三层缺口,发现此处正对准江心的八角水亭。

视野竟宽阔的毫无遮挡。

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,

“小丫头品味不错,与我一样喜欢在这儿看江景。”

微末一惊,转身时不慎踢翻竹篓,才洗刷干净的银鳞顺势滑进脏污的青苔里。

那人衣衫褴褛,大喇喇坐在潮湿的地面上,一只眼从蓬乱的发缝里瞧过来,看不清面容。

微末定了定神,发觉这人竟是方才拦住温朗然去路的乞丐。

此时他手里正拿着个葫芦酒壶,周身散发着油腻的肉香味。

看来当真帮温朗然赢了不少钱。

乞丐撑着地面起身,也来到缺口处对着江心远眺,他猛地灌口烈酒,“想我申临风半生苦读,如今竟为了口腹之欲去做那等下九流之事。实在可悲…可叹!”

微末心头一紧,申临风?

是日后那个官至丞相的申临风?

对方蓬头垢面,她竟一时没认出来。

她试探着开口询问,“不知公子哪里人士?”

申临风苦笑,“一路从姑苏落魄而来,盘缠早已用尽…”

他忽然攀上半高的泥石围墙,耷拉着双腿坐在上面,虚扶石壁的手也扬在空中,“不如就此离去,免得丢尽夫子声名。”

他张开双臂闭着眼,脚跟却无论如何都鼓不起勇气发力。身旁那女子一声不吭,半句也不曾相拦。

再睁眼,这女子竟已提着竹篓转身离去,“你这女子,怎的丝毫不同于旁人?”

微末停下脚步,抚了抚被江风吹乱的碎发,“公子一心想求死,我劝也无用。若不想,自不用我劝。”

“哎?”

申临风翻身落地,正欲抬步追上,女子却已步下旋梯,“若当真走投无路,可去礼部温侍郎府碰碰运气。”


当虹霓院和霜华院的院门缓缓关闭时,微末正窝在沁水阁的小厨房里做糕。

菱花窗外,赵晏手执酒壶倚靠在临风廊下,月华将他身影拉得修长。

微末将蒸笼掀开一条缝,水汽蒸腾着漫过她发白的手指,她捡出浅焦色小糕放入盘中,将青瓷盘推至男人面前的案几上。

“王妃身边需得有人照顾起居。”赵晏捻起一块小糕咬破,桂香混着微风细密飘荡。

“是,奴婢这便回去。”

她正欲躬身告退,就听男人再次开口,“陛下禁足,院门许进不许出。”

赵晏在她微顿的身形上扫过,“去浣衣舍挑个伶俐的送进去,免得惹王妃不快。”

微末盯着自己的绣鞋尖问,“是卫大人与奴婢一同去挑吗?”

“他没空。”赵晏拿糕的手忽而碰到盘沿,“自己去。”

卫骁隐在暗处的嘴角突然垂下,眼巴巴瞧着女子转身离去。



微末刚踏上浣衣舍的门槛,钱嬷嬷便鬼影一般从门后闪出,一把扣住她的手腕,“小姑奶奶,还活着呢!”

她掀开衣袖将人前后打量,“可伤着哪儿没有?吓坏了吧…”

微末瞥见月光下老嬷嬷眼中一闪而过的晶莹,心底泛起暖意。

她跟随主子一路奔波,从来无人问过她冷不冷,可伤到哪里,是不是吓着了。唯独钱嬷嬷,也只有钱嬷嬷。

自打她跟着苏晚昭入府,钱嬷嬷便待她极好,常抹着眼泪说自己像极了她苦命的闺女。

她突然张开双臂扑进老嬷嬷怀中,鼻尖泛酸,“嬷嬷安心,我好得很。”

钱嬷嬷偷偷抹了一把眼睛,“作死的丫头,既然好,为何不早点回来,让老婆子日夜悬心。”

浣衣方向突然传来冷嗤,“嬷嬷忘了,人家独得王爷头一份宠爱,这会儿可刚从沁水阁回来呢。”

“到底是王妃亲自调教出来的,这都亥时一刻还往王爷怀里钻呢。”

几个婢女同时放下捣衣杵,面色不善地朝她看来。

微末认出有几人是上次被打了庭杖的,此时见到她就如见了灭族仇人。

率先开口的正是偷摘月桂最多的阿乔。

钱嬷嬷抄起身旁木盆狠砸过去,“都给我闭嘴!”

微末拉住老嬷嬷染着皂沫的手上前几步,“王爷要给王妃挑个贴身婢女。”

满院忽然死寂,连晾衣绳上湿衣滴水的啪嗒声也清晰传入耳中。

阿乔将手胡乱在围裳处抹了一把,扔下滑腻的皂角突然奔来,“微末姐姐!你看我如何?上回给王妃熏的罗浮香,王妃还夸…”

阿乔话未说完,就被另一个女婢挤走,“微末姐姐,我最会梳王妃喜爱的惊鸿髻…”

“胡扯!你连红绳都绑不好!”

“微末姐姐,我行的,我给王妃绣过帕子,最懂主子喜好!”

“我最会描远山黛!”

“我修的指甲王妃定会喜欢…”

十几个婢女将微末层层围住,不知是谁的廉价香珠蹭上了微末新换的碧衫袖口。

“都闭嘴!”钱嬷嬷的捣衣杵重重砸进水盆,溅起的污水染湿众女裤管,“一个个的不知死活,王妃还在禁足呢,你们也争抢着要去?”

“那又如何?温侧妃不是也被禁足了?待禁令一解,王妃还是王妃!想被王爷多看两眼,得先跟对主子,否则哪有机会?”

“就是,微末姐姐不就是这样一步登天的?”

钱嬷嬷恨铁不成钢般斥骂,“一群不害臊的小狐狸!以为去了虹霓院就能攀上金枝儿?”

“那不然呢?难不成是微末姐姐貌似天仙,才得王爷青眼的?”

“若不是王妃抬举,小小奴婢怎么可能入王爷的眼?”

“只要跟了王妃,微末姐姐能做的,我们也行!”

钱嬷嬷撸起袖子将晾衣杆抽得震天响,惊得小丫鬟们阵阵娇呼着四下躲避。

微末心思沉缓。她整日在两女与赵晏之间穿梭,从未留意过府中的闲言碎语,这些小丫头原是这般想的?

苏晚昭远不似她们想象中那般良善,若怀着勾引赵晏的心思,只怕活也活不了几日。

前世她从不主动靠近,却还是在被赵晏传寝不慎有孕后,被苏晚昭剖腹残杀。

她将长睫垂下,若不选个心思百转通透的,实在与送她们去死无异。

被钱嬷嬷扯着回房时,院外再起喧哗,阿乔尖利的嗓音似能刺破窗纸,“微末姐姐,王妃夸我调的罗浮香最是幽香好闻呢…”

钱嬷嬷烦躁地捡起绣鞋猛地砸在窗框上,“再吵,老娘就让微末去薛厨娘那选一个,你们谁都别想如意!”

窗外女子霎时安静如水,钱嬷嬷扯过艾草席子拍得啪啪响,“听听,这群作死的小蹄子!都当姓苏的那里是登云梯!”

她将热茶斟满推过去,“嬷嬷替我物色一个罢,明日便要送进虹霓院去。”

钱嬷嬷不答反问,“我听说王妃因为珠串碎了丢了福女,九丈台也毁了?”

微末点头,将鹤鸣山一行仔细告知,却刻意隐去了劣质熏香与羊皮荷包。

不是她不信任钱嬷嬷,而是这种事嬷嬷还是不知道为好。

老妇人忽而愁然长叹:“那叫翠柳的丫头也可怜,咱们做奴婢的,不容易。”

“就选阿乔吧。”她将茶水一口饮尽,“那丫头精的猴儿似的,若换了旁人只怕活不了几日。”

微末也做如此想,钱嬷嬷轻拍她的手背,浑浊的眼中似有哀求,“你再明里暗里护着点,咱们别当真把小丫头害死了。”

微末反握住老妇人皱纹满布的手,“嬷嬷安心。”



次日清晨,微末点了阿乔一并离去时,一众浣衣婢咬牙切齿地跺脚暗骂。她瞥见阿乔脸上迅速收敛的笑意。

狭长的青石小径上,她不经意拂弄着道旁的透粉丁香,“你瞧这丁香开得多艳,可若没了树根,终究是枯骨一堆。”

阿乔正兴奋得不知所以,忽闻微末悠长的嗓音,心头不自觉就是一紧。

“西墙根那株不起眼的忍冬倒是常青,任是雨打风吹也自有个活法。”

“姐姐提点的是。”阿乔眸光流转,忽而将鬓边碎发抿得一丝不苟,取下耳垂上的镀金耳坠塞进微末手中,

“这东西实在张扬,烦请姐姐替我处置了吧。”


皇帝一掌拍在案上,“放肆!当朝皇子争抢婢女,成何体统?”

太子却伏跪不起,“父皇,三弟今日为个婢女置两位王妃于不顾,儿臣身为储君,不得不柬!”

皇帝冷目扫过赵晏有意无意护着的女子,“晏儿,宠妾灭妻尚且声名有损,即便是救命之恩,她终究是奴婢。”

赵晏却忽然打开袖袋,一枚泛着幽蓝的毒箭头“当啷”砸在金石砖上,“端午当日射来的毒箭险些要了儿臣性命,无亲无故的奴婢尚能舍命相护,骨肉相连的兄长却一心想斩草除根。”

箭尖在地上原地转了几转,德喜白眉微颤,见皇帝朝他摆手,拂尘一扫,禁军立时将满殿宾客请出庭院。

二皇子咳嗽着被宫人扶上步撵,四皇子临出门前回眸,嘴角抽搐地看着宫人掩上殿门。

贤妃娇唤了声“陛下”,却还是被皇帝皱着眉挥退。

太和殿内转眼只剩五人,皇帝拍案怒喝,“呈上来!”

德喜拾起箭头的手倏地一抖,箭尖上刻着的“元”字,分明是太子私印。

皇帝就着德喜的手斜睨一眼,顿时雷霆震怒,将青玉镇纸重重砸在太子面前,“逆子!你竟敢残害兄弟?”

太子双膝跪行后退,龙纹常服不慎刮上金石地砖,竟“刺啦”一声撕裂。他仰头时下颌颤抖,喉结不停滚动,“儿臣冤枉!这东西…这东西定是伪造!”

“伪造?”赵晏踱步上前,“臣弟府中尚有两根,根根刻着储君私印,皇兄可要臣弟命人前去取来?”

“不!”太子豁然起身,丹凤眼慌乱扫过德喜手上的箭尖,连手都在颤抖,“我根本没在箭尖上刻私印!我……”

话刚出口,他猛然顿住,冷汗顺着鬓角滑落,洇湿蟠龙纹领口。

德喜还端着的手再抖,赶忙将头又垂低两分。

“好个没刻私印!”皇帝勃然怒极,眼中怒火如巨浪般汹涌,“你倒十分清楚这箭尖该是什么模样!”

太子立在原地惊惶无措,拇指长的箭头被砸来脚边,他凝目细看,箭尖上刻着的“元”字明显大了一圈,根本不是出自东宫。

“赵晏!你竟敢构陷我!”太子双目猩红,嘶吼着扑向赵晏,双手却在刚要触及他衣角时突然被拂尘缠住。

德喜擒着拂尘把手,弓着身子劝,“殿下莫要一错再错啊。”

太子猛然回首望向皇帝,却见那双龙目已凝满冰霜,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痛哭流涕,“父皇,儿臣一时糊涂…”

大颗泪滴滚滚砸向地面,捶胸顿足再无一丝储君模样。

太子一认错,皇帝反而于心不忍,他冷冷扫一眼还立在原地的赵晏,心头尽是不满。

太子纵然禽兽之行,可毕竟是储君,他不该当着百官女眷的面公然揭发。

“德喜。”皇帝沉声吩咐,“封了东宫,让太子闭门思过。”

随即不悦地甩袖而去。

赵晏立在原地冷笑,父皇还是如前世一般偏袒太子。他险些丢了性命,盛怒下的惩罚就只是闭门思过。

而已。

太和殿门再次开启,众人默默注视着径直走出的两人,方才太子被拖行的情景还在眼前,锦澜王却带着婢女转眼进了金顶马车。

这马车有皇帝特许,可随意进出皇宫。

微末蜷坐在锦垫边的角落里,马车不时碾过宫道上的凹痕,午后懒阳从车帘偷偷照进来,卷着残荷香映在赵晏侧脸,莹莹的泛着暖黄。

她看着男人阖目浅眠,手指还在无意识地轻轻捻着,无声叹息。

不论重来多少次,父亲的偏心总会变成一把利剑,狠狠捅进赵晏心窝。

赵晏忽地睁眼,正逮到女子几分愁怜的目光,对视的刹那她慌忙别开眼去,隔着光柱的脸颊似染上一抹嫣红。

他慵懒地靠向金丝软枕,唇角微扬,“你说,父子离心与兄弟阋墙,哪个更可笑?”

他挑起她一缕青丝缠在指尖,细软的触感荡起心中阵阵涟漪,女子仍保持着恭敬的姿势,说出的话却令人十分火大,“奴婢愚笨。”

车窗外忽来惊雷,晴好的日头被黑云遮住大半,马车骤然停在王府门前,赵晏挥退欲上前搀扶的侍卫,径直往沁水阁走去。

微末快步追至临风廊,就见紫檀桌案上摆满了杏花酿,卫骁另抱着两坛正往案头上送,赵晏已撕碎泥封灌酒入腹。

微末垂首立在三步之外,见他腰间螭纹玉佩颤的凌乱。

那是皇帝赐给他的,那时的少年一定不会想到,这东西如今竟成了他的枷锁。

暮色渐染,案上已空了十几坛杏花酿,赵晏单手拎着酒坛痛饮,青花瓷酒盏早已不知滚去何方。

微末掌来红烛立在他案前,微风经过时火苗不安分地跳跃,她只好五指并拢着去挡。

赵晏隐在烛火暗处轻笑,“它烛根粗壮,你还怕它熄了不成?”

女子柔眉在火光的映照下细腻如丝,他看到她脖领处投下恍惚朦胧的暗影。

“王爷不知,微火易折,该小心呵护才是。”

拎着酒坛的手指骤然收紧,眼前女子竟与他记忆中的苏晚昭缓缓重合,前世种种在赵晏脑海中剧烈地翻腾起来。

那时,苏晚昭也曾对着烛火哀怜唏嘘,对他说‘世间凡微弱之物,皆该细心庇护才是。’

他胸膛起伏,重生后的一幕幕又在眼前不停闪烁,五谷绣囊、金蟒玉带、桂栗粉糕、百鸟万寿图、米公小楷……

他突然抛碎酒坛,倾身上前扣住女子挡风的手腕,微微发力,女子便顺着力道朝他扑来,他展开双臂去迎,将人稳稳接进怀中。

微末腰间素帕忽然飘落,踉跄间竟径直跌入男子胸膛,指尖不慎在他脖领抓出红痕,墨色瞳孔在她眼前如鹰隼般紧锁,扑过来的温热带着浑浊酒气。

赵晏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颊边细细描画,“卫骁,本王是不是认错了人?”


午时的阳光蒸腾着潮腻暑气,却挡不住东市茶楼里阵阵哄堂的笑声。

微末一步踏入时,正听见说书人的醒木重重拍在桌案上。

直击心头的震动却引来堂下众人的高声喝彩。
<......

赵晏唇角擒起冷笑,“皇兄若有这等闲情逸致,不如多想想,昨日父皇为何摔了你的奏折。”

太子喉结翻滚,父皇斥责他结党营私的怒骂声似又在耳边回荡。

三日前他呈上秋闱举子名录,那些精心挑选的东宫属臣之后、母族联姻之子,被父皇用朱砂圈出十七个与他暗中往来的名字。

父皇斥他太过心急,声声暴怒。

赵晏接过宫女手中酒壶,斟满太子酒盏,“监考官是秋闱重中之重,父皇有意留心,皇兄怎能如此大意。”

他将酒盏贴着太子手背推过去,“专挑东宫门客的族亲,难怪父皇要问你,急着填满羽翼,可是等不到他死的那天。”

太子瞳孔骤缩,微颤的手掌将酒盏扫翻,酒水顺着桌案流向他的龙纹衣摆,“是你在父皇面前告发我。”

赵晏端了端身形,拂起宽袖去遮滴落的酒污,声音忽然压低,“你我骨肉至亲,臣弟不过是想让皇兄悬崖勒马。”

太子豁然起身,震得酒盏原地打转,果盘里的糖凝梅子骨碌碌滚向二皇子脚边,“赵晏!你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!”

邻座女眷惊得娟帕飘落,温晴玉与苏晚昭双双僵在原地,她们都看到太子喉结上沁出的汗珠正顺着明黄衣领滑入衣襟。

“皇兄醉了。”赵晏将不安的酒盏重新放好,丝竹声也随之停顿片刻。

二皇子忽在此时剧烈咳嗽,太子愤愤坐回原位,再没了方才嬉戏打闹的心思。

微末隐在众人目光聚焦处之后,绣鞋在原地无声地摩挲着。

太子占尽天时地利,自幼锦衣玉食,难免自恃骄纵,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他,唯独在意极了父亲的目光。

在一片夸赞托举中长大的人,生怕自己半步的行差踏错,惹历来看重自己的父亲失望寒心。

可皇子们年龄渐长,尤其太子逐渐涉猎朝政,年轻气盛之下难免心有疏漏,皇帝对储君的要求层层拔高,太子总有触顶不及的时候。

于是皇帝对他的苛责越来越多,他也愈发小心翼翼,极力想得到父亲称赞的同时,心底也逐渐敏感。

前世纵火焚了宫殿,便是皇帝发了雷霆震怒,将他软禁在了东宫。

太后遥坐在凤位之上说道,“晏儿,给你皇兄换盏醒酒茶。”

不说还好,一说太子更是羞恼交加,昏然不知所措。

三品以上官员陆续全部落座,众人捧着寿礼纷纷敬上前来,秦绾作为超品相府的嫡长女,最先拜在太后面前。

天水碧色裙裾铺在金石砖上,素手端着一个三层紫檀药匣。

“臣女听闻太后近来身子不适,特备了三层贺礼敬上。”

她将三层药匣依次滑开,“上层的艾绒混雪蛤油可敷在阵痛关节处,中层的沉香丸放在枕畔最是安神助眠,底层的冰片薄荷可在炎夏时贴在额角解暑。”

太后摆手将她招来身侧,命人将紫檀药匣细细收好,“好孩子,这心思比太医院那些老骨头强百倍。”

秦相嫡女素爱岐黄之术,多年研读医书已颇有小成,便是睡觉时枕边也要放着一本《千金方》,此番送来这等心思绝妙的寿礼,众人丝毫不觉意外。

只有微末知道,她那般点灯熬油的日夜研读,都是因着二皇子的缘故。

太后忽然褪下水翠玉镯套在秦绾腕间,“这般精通医理,不妨给诚儿瞧瞧?”

二皇子正倚在杏黄软枕上闭目养神,闻言指尖微颤,“孙儿是胎里带的体弱之症,何苦劳烦秦姑娘。”

话音未落,太后便佯装嗔怒道,“诚儿可是要惹皇祖母生气?”

秦绾转身来到步撵旁,将丝帕覆在二皇子腕上,“殿下权当体谅太后爱护之心。”

二皇子轻叹一声,止住了想要收回的手。

满殿都沉静下来,皆望向无声对坐着的两人,微末看到秦绾的眼眶忽然红润,按在脉搏上的指腹也微微发抖。

“殿下心头郁结,可是…”

秦绾话未说完,二皇子已抽手离去,“秦姑娘只当看了出戏,就此忘了吧。”

秦绾知他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议论审视,脸色再惨白几分,只得俯身回了座位。

二皇子扯了扯被风吹散的斗篷,再次阖目浅眠。

太后见状无声叹息,只得任由他去。

宫人将各府寿礼收去后殿,太后也面露疲惫,起身准备离席,“哀家在这,你们也玩不尽兴,就让皇后带着你们好生聚聚,哀家乏了。”

众人起身,跪拜恭送太后凤驾。

赵晏杯中酒尽,微末捧着錾金银壶上前时,温晴玉的泥金扇骨忽然扫倒琉璃杯盏,糖凝梅子混着红褐色汁水尽数倾洒上微末衣襟,顺着裤管染透鞋袜。

“哎呀,这琉璃杯盏也太滑手。”温晴玉捏着扇骨掩住口鼻,“姑娘当心,莫要滑倒引得旧伤复发。”

赵晏目光掠过微末滑腻的绣鞋,“去换双干爽的。”

温晴玉捏着团扇的尾指高高翘起,“何不去母妃宫里?我瞧着微末姑娘与咏荷姑姑鞋子的尺寸刚刚好。”

说话间,咏荷恰捧着托盘来到近前,盘上琉璃盏中盛着新鲜的糖凝梅子。

温晴玉冲她招手,“姑姑来得正好,王爷要你带微末姑娘去换双鞋子。”

咏荷垂眸扫了微末染湿的绣鞋一眼,“姑娘太不小心了,这梅子里的凝糖黏腻得很。”

苏晚昭将酒盏递到唇边,方才她分明瞧见温晴玉撞盏时特意偏了三分,整盏的糖汁才都朝着微末衣襟去了。

心下忽然说不出的舒坦,她就等着瞧,这两个女人狗咬狗一嘴毛。

微末跟着咏荷往延福宫去时,余光扫到温晴玉也借故起身。

咏荷还在身前热络地与她说着话,温晴玉已架着素月的手臂遥遥往她的方向趋步跟来。

温晴玉在府中寻她月余皆不得,如今进了宫,这女人还是不想轻易放过她。


残阳如血,将王府的垂花门都镀上一层赤金。

苏晚昭跪在青石砖上,素白色的裙裾如瀑布般铺在海棠花瓣间,脱了满头珠翠的长发垂落至腰际,俏脸不施粉黛,如病西子般楚楚动人。

微末跟在赵晏身后穿过垂花门时,正看到苏晚昭脱簪谢罪,暮色中,鸾鸟衔珠凤簪被仔细地摆在膝前的赤金妆盘里。

见赵晏出现在眼前,苏晚昭将额头紧紧贴张地砖,“妾身有三罪。”

她将姿态放得极低,声音却清凌凌地荡在院中,“一罪善妒,不能与侧妃和睦相处。二罪愚钝,听信谗言焚了姨母祠堂。”

说着苏晚昭忽然抬头,玉白的脸映着霞光竟有几分妖异,“三罪僭越,妄图阻止王爷纳妾。”

赵晏的蟒纹皂靴在青石阶上碾了碾,微末看到他扶着垂花架的手不停摩挲。

这是他耐心耗尽的信号。

“你要如何?”赵晏的声音比暮秋的风还要冷。

苏晚昭从袖中取出王妃玉牒,双手举过头顶,“请殿下择吉日,纳微末为侧妃。”玉牒在霞光中流转,映得她指节泛白,“至于妾身…愿闭门思过,日日抄经为王爷祈福。”

微末瞳孔骤缩。

她从苏晚昭身上看出一丝血腥气。

没错,是看出,不是闻到。

海棠花瓣打着旋地落在她鞋尖,她总觉得苏晚昭变了。

变得…阴郁许多。

就像前世她成为皇后的样子。

“王妃许是病久了说胡话。”微末屈膝要扶,却被冰凉的指尖箍住手腕。

苏晚昭就着她的力道起身,凑近耳畔时轻声道,“妹妹可知?蝶若不困死自己,是永远也无法破茧的。”

温热呼吸扑在她耳后,声音却淬着寒冰,“多谢妹妹教我这道理。”

微末瞳孔一震,前世直到她惨死,苏晚昭都没唤过她妹妹。

赵晏突然拂袖离去,带出的微风恰好卷落苏晚昭肩头的粉白色花瓣。

她挣开苏晚昭的手跟了上去,脚步忽然停顿,回眸望向那抹挺直的背影。

忽然发现苏晚昭今日未穿最爱的蜜桃粉,素白中衣外罩着件浅淡纱披,衬得整个人落寞又萧索。

自那以后,虹霓院的门便一直紧闭,直到许久以后,微末才又看到苏晚昭的身影。



在茗香楼见到赵柯罗的第三日,高昌使团终于进了京。

王府里始终万事安宁,唯独卫骁近几日一直早出晚归,回来时总也带着一股血腥气。

她不由蹙眉,总觉得自己掉进了血堆里。

巳时初,皇帝携百官列在宫门前,持刀禁军将众人护在中间,银色铠甲在晨光中泛着刺目的银光。

赵晏作为皇子,紧随皇帝立于人前,另一侧是一身明黄色龙纹服的太子。

二皇子染了风寒并未前来,四皇子奉皇名去了江南,今生还从未现身过的五皇子,此时仍戍守在遥远的南境。

此时京中便只剩下赵晏与赵元僖两位皇子。

微末站在禁军的银甲阵列之后,细数着金砖缝里新添的金粉,重生后她目光所及处时常是身前方寸之地,竟不自觉养成了这个习惯。

从她的位置只能看到赵晏头顶的汉白玉冠,迎接使团的重要场合,皇子身边有专门宫侍和礼官,她隐在宫门一侧,百无聊赖地又摩挲起腕上金钏。

一声驼铃忽然混着马鸣撕破耳边寂静,微末随众人目光看去,只见十余匹雪驼并着三十余匹骏马的队伍正逆着晨光缓缓而来,驼峰间垂落的织金帐幔被风掀起,露出高昌图腾如血的狼首纹。

大皇子赵柯罗斜倚在白玉驼轿上,不同于那日的交领短袍,玄色右衽长袍半敞着,露出心口上玉白的狼牙坠子。

微末指尖一颤,方才赵柯罗如狼一般的目光似径直朝她斜掠了过来。

贡礼队伍行至御前时,赵柯罗翻身下轿,对皇帝俯身行了最崇高的交手礼。

礼还未毕,队伍末端突然躁动。

通体雪白的骆驼正用头撞击玄铁栅栏,琥珀色的眼珠满是不安与惊惶。微末忽然想起,前世这匹骆驼发狂,生生踩断了一个官员的脊骨。

皇帝指着那方向,“这…可要紧?”

“无妨。”赵柯罗大手一挥,“我的队伍里有专门训驼的高手。”

礼官随即响起唱和声,“高昌国主敬献——”

十二名赤足舞姬踏着银铃碎步而来,发间的雀羽随着腰枝轻轻摇晃,捧着的象牙托盘里盛着血玉髓雕的狼首、淬着蓝光的陨铁弯刀、以整张雪豹皮纹就的万里疆域图以及盛在琉璃盏中的高昌龙涎香。

除此之外,另有一顶满镶祖母绿石的金凰振翅纯金羽冠。

赵柯罗就着托盘将羽冠推至皇帝面前,“栖梧的王,这是我高昌王后才能佩戴的王冠,只有您的贵女才有资格得到它。”

皇帝在那羽冠上扫了一眼,又偷瞄一眼身侧的赵晏。

你说让高昌自请退婚,如今人家堵上门,你还不出面解决?

赵晏广袖带风扫过象牙托盘,羽冠直被推地撞上舞姬心口,那舞姬身形不稳噔噔后退半步,“大皇子此言尚早。”

赵柯罗旷眉紧拧,“锦澜王这是何意?”

队伍后方突然传来白驼嘶鸣,微末看见铁笼被撞碎的碎屑混着尘土被高高扬起,那白驼琥珀色的眼珠赤红如血,径直朝端着托盘的舞姬冲来。

“护驾!”

禁军架起长枪拦在皇帝身前,却见白驼忽然人立而起,前蹄堪堪划过舞姬的雀羽发冠。

舞姬尖叫一声,端着托盘在人群中乱窜,白驼喘着粗气紧随其后,场面一度混乱不堪。

“畜生!”赵柯罗劈手夺过禁军手里的长枪掷向白驼,“蠢货,还不松手!”

连微末都看出,白驼的目标是舞姬手里的羽冠,可许是羽冠过于贵重,这女子竟一直死死端着不肯撒手。

听到赵柯罗的呵斥,她才尖叫着将托盘狠狠一扔,羽冠在空中打了个转,径直朝着皇帝的方向飞去。

霍峥心下大惊,正面迎上发狂的白驼,长枪入喉的瞬间,前蹄重重落下,赵柯罗登时暴喝一声,“保护羽冠!”

可惜转眼之间,祖母石羽冠就被尽数踏成飞灰。

“此冠采天山赤金所铸,此驼亦是饮天池圣水长大,本殿跋涉千里…”

赵柯罗赤目控诉霍峥,霍峥却抽出长刀直指他面门,“大皇子可是要行刺?”

他这才瞳孔放大地慌忙跪在皇帝脚边,“高昌与栖梧世代交好之心,星月可鉴!”

皇帝摆手挥退霍峥,单手将赵柯罗扶起,“大皇子的聘礼,恐怕要再斟酌斟酌。”

微末立在身后,忽瞥见赵晏负着的指尖挂着血痕。

前世白驼发狂是在皇帝与大皇子并肩入宫门之后,白驼这才只逮住队伍末端的官员重踏。

今生提早了半刻钟。

她再去瞧赵晏默默抽回袖中的手,才恍然大悟。

这白驼应是水土不服,进了栖梧地界便一直躁动狂乱,方才赵晏故意去推托盘,是暗中将指尖鲜血抹在了羽冠上。

白驼嗅觉灵敏,才冲破铁笼一味去追端着托盘的舞姬。

他,是故意想毁了赵柯罗的聘礼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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